5月9日-10日，由中山大学、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等5所高校教育学院（学部）共同主办的“教育与中国未来”30人论坛•2014年会在中山大学南校区怀士堂举行。这次会议是该论坛成立以来的第五次年会，近五百名来自全国各高校的师生、媒体朋友参加了本次论坛。
本次论坛名家荟萃，30位海峡两岸专家学者围绕“中国文化 中国教育中国人”的主题，对如何推动中国教育深层次改革、应对新工业革命和大国崛起下培养时代新人、中国文化重构与新时代教育体制重建、中国新时代大学使命、科举制与高考改革、未来中国人与教育目标等重大问题进行研讨，发表了精彩的演讲，提出独到的见解。校党委书记吴仁华在会上作了题为《传统迷失：精英思维下的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主旨发言。（办公室供稿，宣传部编辑）
附：
福建工程学院党委书记吴仁华在“教育与中国未来”30人论坛上的发言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大家上午好！很高兴受到冯教授的邀请！到这里来，实际上很恐慌，虽然是学教育学的，但是长期不在高校，主要在行政部门，我对学术讨论有些陌生了。今天的主题是我自己定的，但题目是冯老师帮我提炼的。
这两天讨论中，有一个话题多次被提及，就是高等教育的多样性问题。在这里，我也想表达一个意思，就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表达一下对高等教育多样性的一种思考。我长期在省级教育行政部门工作，前年到了高校。福建工程学院是一所新建的本科院校。工作当中我深深感受到当前整个高等教育发展进程中，认认真真讨论一下传统文化、东方文化、中国教育、中国人，思考未来我们要培养什么样的中国人很有意义。这是会深刻影响当代中国大学教育的基础性问题。
众所周知，从高等教育的规模来看，已经由精英教育转入到大众化阶段中期。但是我们不能不说精英教育思想是传统中国文化与中国教育的重要思想，是深深阻碍高等教育大众化深入发展的重要因素，也是产生高等教育与经济社会发展结构性脱节的重要根源。特别是在新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产业革命来临前，迫切要求中国高等教育反思传统精英教育思想对大众化发展的影响。
第一个问题，要高度重视传统精英教育思想对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深入发展的影响。当前中国高等教育正处于大众化深入发展的阶段，出现了培养大学生越多，与社会经济发展矛盾越大的现象。这是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另外，教育系统内外的积怨在增加，就业等各种问题都暴露出来。而且我们常有一种习惯思维，希望教育存在的问题由我们教育内部来解决。我经常跟教育系统的官员说，你们千万不要随便发表一些看法，比如就业难，有些就业难的问题不是教育机构能够解决的问题。我们曾经试点过，比如说为了解决乡村医生缺乏的问题，为乡村卫生院定向培养本科层次的医生。但是这些定向生从福建医科大学毕业以后，宁可违约赔钱，也不愿意回到乡村卫生院，甚至宁愿留在城市当医药代表。我们花了这么多经费去解决乡村医生的问题，但是仍然得不到解决。所以，有些社会问题不是我们教育系统可以解决的。当前我们有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根源在哪里？社会方面看，城乡二元结构不合理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内部看，核心的问题就是现在整个高等教育的发展还是目标单一、体系单一、模式单一，越来越难以适应经济社会多样化的要求。我觉得现在社会问题一时难以解决，也一时解决不了当前我们面临的最难的内部问题。
现在我们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中利益关系所占比重越来越大，以精英培养为目标的思想政治教育模式也越来越不适应大学生对现实问题的考虑和对现实问题的关切。在座的同学都是“985高校”的，但是我所接触的都是新建本科院校的。我所在的学校还算不错，属于“本二头、本一尾”，碰到一些学生关心的问题，我们现在很难回答。我们现在很多的教育回避了学生对实际利益的看法。核心价值观怎么落地？也都是一个问题。
我也注意到一些关于大众化的教育理论文章。但这些理论文章受到的关注度太低，基本上没有引起行政部门的重视，也没有明确提出大众化以后整个教育的变化。我们更多体会是在15%、20%、30%这些数量上，并没有挖掘这个数据背后的含义，阶段之间的重大差别没有得到体现。
我这里所讲的精英，是“指社会上具有卓越才能或身居上层地位并有影响作用的杰出人物”（《辞海》第六版），这是西方社会学的概念。中国的高等教育都还是以培养精英为目的，义务教育的普及化和高等教育的大众化都还没有形成普及化以及大众化的培养目标，至少还没有清晰起来，以及还没有确立非精英各类人才的培养目标，整个教育体系还是受以牺牲大众或者用大众来垫底的精英教育制度的垄断。
这两天大家特别关注高考。如果不对高考制度进行分类考试的改革话，这种高考是为了筛选上“985高校”的。我不赞成取消高考，因为高考有必要的存在性。如果高考取消，这是一个大问题，社会是要出问题的。但是高考一定要分类，怎么分？这是一个复杂问题，需要系统研究。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教育思想是以培养“圣人”为主的思想，强调以“圣贤”作为理想人格的典范和人生追求的目标，影响非常深。中国传统文化中重视文明道德，缺乏对自然理性探究的精神，往往视技术为“雕虫小技”，而非知识分子所为。这个技术讲的是实际生活中所使用、所应用的技术。
整个精英教育思想在中国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应该有它的重要性，特别是近代以来被持续强化，我觉得这是中国社会发展的必然。因为近代中国人民不断致力于救亡图强，需要有精英阶层对社会力量进行强有力的引领和统合。
但是整个社会的变化以及未来发展的需要，要求不仅继续高度重视精英教育培养，还要越来越重视非精英人才、主要是建设者的培养。大众化及普及化的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不能仅停留在“层次”的概念上，应当是一个“体系”的概念。高等教育与人民群众息息相关相当程度上是90%的非精英人才，这是大众化后期乃至普及化中国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主体部分。现在我们很多思考都是以“985高校”为例，“985高校”的书记、校长发出的声音更多被人关注，可是如果这个思想整个笼罩在中国高等教育上，我不知道未来中国高等教育整体上会往哪个方向走。因为“985高校”只是少数，要关注高等教育的结构中占90%以上与社会密切相关、与人民群众密切相关的其他高校。
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浪潮势不可挡。我们注意到了分类的发展，《规划纲要》中提出“促进高校办出特色”。三中全会提出要“创新高校人才培养机制，促进高校办出特色争创一流”。今年国务院提出“引导部分地方本科高校向应用技术型高校转型”。实事求是地说，这些重大决策，一方面贯彻落实不利，另一方面也没有提出具体的政策措施，都是一些理念，所以很难得到发展。我赞成像德国现在的发展，也开始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但是要注意这种资源配置的方式它的集中度过大的话，可能影响到整个国民素质的提升。
第二个问题，要以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为中心推进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深入发展。我们耳熟能详的教育方针明确规定培养的是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但如实说，实际上高等教育精英化发展阶段，我们的目标还是主要聚焦在接班人的培养上，而且无形之中还是以政治接班人为宗旨。进入大众化之后，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培养大众，就是要切实将建设者作为主要任务。我们教育方针是把建设者摆在前面，但是往往我们重视的是接班人，而且是政治接班人。我们现在还没有形成以培养建设者为目标的教育思维，更没有建立起保障培养建设者的机制和体制。
要致力于培养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深入推进的建设者。我们的命题有一个“中国人”，我觉得现在的中国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中国人，这个事情要想清楚。在学校我就思考一个问题，比如福建工程学院，在福建省招生大概是参加高考人群中成绩在前15%到20%范围内群体。我特别告诫到我们学校任教的“985高校”博士，千万不要把你们的学生培养成像你们一样。为什么？我们的学生考研的很少，要培养的是面向企业一线、管理一线、服务一线、生产一线的应用技术人才。当然我们很需要来自“985高校”的优秀博士，因为培养高素质的应用技术人才，深厚的理论知识、人文素养必不可少。
三中全会提出市场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以后，教育界，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认为对此的解读不够。我觉得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是需要深入思考的一个问题，这是直接影响到高等教育的一个重要问题。而中国传统文化所肯定的人的主体是一种道德主体。改革开放30多年，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价值观不断发生变化，在许多青年学生中，拥有财富越来越成为判断一个人能力的重要标准。这个问题来自于哪里？中央提出核心价值观，我们在思考核心价值观怎么在学校中培育和践行，怎么落地？怎么落实到我所在的学校？但是我感觉各种价值观中，财富观、劳动观、职业观也是基本的。比如说财富观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不可回避的问题，财富诱惑是社会动力，也是各种腐败的罪恶之源。对财富合法取得、正当使用都应该得到肯定。《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这本书还是值得认真去读。近年来市场经济负面效应不断显现，我们特别要注意，不能用先进人物的标准去要求所有的公民。前几期《人民论坛》登了评选出的十大思想家的一些观点，我觉得那里有些观点很好，大家可以看一看。我们不能要求所有的学生未来都是无私奉献者。合法取得财富需要肯定，正当取得财富也需要肯定，不然的话，现实生活中我们很难回答一些问题。当然前提是要有底线思维。思想政治教育的对象与目标应当是大众化的学生，是未来成为社会普通建设者的学生，这个一定要做实。
我们要致力于培养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实施的建设者。中国的改革已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经济总量已经跃居第二位，但是我们的结构转型和方式转变任重道远。这个问题对高校影响特别重大。要强调从要素驱动发展为主向创新驱动发展转变，特别是当前新一轮的科技革命、产业革命正在全球兴起，科学与社会的发展越来越要求高等教育培养更多的应用型人才。
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德国的高等教育法明确把应用型大学纳入到高等教育法的范畴。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世界在反思，为什么德国等欧洲一些实体经济比重较大的国家能比较快地走出金融危机的影响，核心就在于它的高等教育结构以及人才培养结构与工业发展的契合度非常高。在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哪一个产业用农民工越来越少，就实现了这个产业发展的工业化进程，所以我们迫切需要培养适应产业技术进步需要的建设者。但是很遗憾，我们现在整个教育体系还是以培养什么“家”为主。
现在有越来越多成为建设者的普通大学生，他们是推动社会进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力量。在和平崛起的进程中，大学生普遍比其他群体更加关注国家利益、国家事务，当代大学生作为建设者有越来越多的机会从事跨境工作、学习，实现跨境学习、旅游。提高学生开展跨境交流、合作能力已成为高校人才培养的重要内容。具有全球视野与跨境交往、合作能力，必须纳入大众化高等教育阶段的重要组成部分。要教育“大众化”学生尊重世界文明的多样性，要教育“大众化”学生增强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
最后，我要强调的是，从单纯“培养精英中国人”向“培养精英中国人与作为建设者的中国人”并重转换，是中国高等教育乃至中国教育的转换，既迫切需要中国文化转换来促进，同时也是对中国文化转换的推动。中国的高等教育为唯有以现实的人为本、为中心，他们才能与时代同步发展，才能减少一些埋怨，所以才会对实现中国梦做出更大的贡献。 （现场速记员整理）
